第四十章 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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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语姑娘病了。
那一日淋雨,叫往日都会早起的鸿语姑娘没能起来。
锦枝哭诉着说着鸿语姑娘的额头是如何的热,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九钱一见,出门就去找了大夫。谁知大夫不肯来。
锦枝愈发伤心了,哭得眼红了大片,只得在床榻旁默默守着鸿语姑娘。
这一次,绿蚁馆无故歇业了一日。
第二日,鸿语姑娘就面色如常地出现在账台,只是气色差了些。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绿蚁馆仍旧没有什么生意。
看着虚弱的鸿语姑娘不时看向门外,还吩咐锦枝准备好热水饭菜,我知道鸿语姑娘在期许什么,我心中也跟着期许。
绿蚁馆的每一个人,都同我一样。
光阴无言,等到炎热散去,等到暮云汇聚,终于等到那远行的人匆匆归来。
“阿语,我回来了!”
黄昏时候,陆掌柜还未进门就喊出了声,似乎有些高兴。
鸿语姑娘眼中亮了几分,面上大喜,提着罗裙就已迎出门。
透过门缝,我看见鸿语姑娘正一手拿着丝帕给面前之人擦着汗水。
“饭菜已备好了,热水也烧着,瞧你一脸的疲倦,你先上楼歇会儿,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来。”
“阿语,我不累,不是说好这几日不营业的吗?你怎么不听话呢?”
“我想等你回来,第一时间见到你。怎么样?瞧你这高兴模样,难道考得不错?”
“我尽我最大的努力了,剩下的,就听天意安排吧,”陆掌柜眼中一顿,挽起了鸿语姑娘的手,“阿语,这三日中我想了很多,关于我们的未来。我想清楚了,如果落榜,我想带你离开这里,请你相信我会照顾好你的。”
“好啊,山高水远,我都随你去。”
鸿语姑娘面上一笑,随即羞得松开了手,“饿了吧?我去给你热饭。”
“我不饿,我现在考完了,可不是需要照顾的人了。我一写完就出了考场,背的什么四书五经统统忘在脑后,只想着见我的阿语。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掌柜笑口一语,拉着鸿语姑娘便欲出了门。
鸿语姑娘面上羞红一片,“诶,去哪儿?”
“去城东,听说那边开了大片芙蓉花,我很早就想带你去了。”
“这一路人多眼杂的,要不我们改日?况且你成绩还未出来,这恐对你影响不好。”
“任他们说去!”
就这样,鸿语姑娘被陆掌柜拉出了门。
今日的陆掌柜是我往日未曾见过的,那眉间舒展,似乎一散阴霾般,放开了不少……
翌日,绿蚁馆中的每个人都会意外地发现,鸿语姑娘在不时傻笑。
鸿语姑娘很久没这般高兴过了。
至于陆掌柜,下午便出了门,说是应友人的邀约谈论诗文。
鸿语姑娘一听,二话不说就让他出了门。
如今,众人都在默默等着,那半月后最后的结果。
一连三日,鸿语姑娘未再外出卖酒,只因绿蚁馆的生意又不知为何突然好了起来。
客人再次光顾了绿蚁馆,他们仍旧喝酒聊天,仍旧说着那些旧事,仍旧一副戏谑的神情。
若说新的,也只是偶然聊聊此次春闱而已。
我们的日子日渐忙碌,不过这对盈利微薄的绿蚁馆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而那位陆掌柜,每日都会外出半日会友。鸿语姑娘不说什么,锦枝已先看不下去。
“陆掌柜也太不知心疼姑娘了,如今酒馆这么忙,他还每日外出谈诗会友。”
“他这段日子一直压抑着,如今考完了,就让他出去放松放松。锦枝,这般话你日后莫再说了。”
“哼!姑娘就对他好吧。”
锦枝气愤一语,便去了后厨,惹得鸿语姑娘笑着摇头。
鸿语姑娘不说什么,我们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忙得不过来的时候,相互帮衬着,也就过去了。
“鸿语姑娘,这几日怎不见那位陆掌柜啊?”
当一个酒气醺醺的男子放言这番话的时候,我不由从桌脚抬头注意着。
鸿语姑娘面色淡然,“客官什么事吗?”
“没事,不过觉得奇怪罢了,”那人面上一笑,又饮下一杯酒,“难不成是陆掌柜这次考砸了,不好意思露面?”
话语刚落,四座哗然。
那人似受了鼓舞般,眼中戏谑更甚,“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谁考一次就能考上的嘛。不过话说回来,鸿语姑娘一身才华,在此每日卖酒真是屈才啊。”
见鸿语姑娘未有反应,那人继续道:“听闻鸿语姑娘当初是因着一支琴曲才动心的,我等也很好奇是怎样的一支曲如此有魅力。不妨这样,鸿语姑娘为我们演奏一曲,我就买上一坛状元红添个彩头,如何?”
“你!”话音刚落,锦枝气愤一语。
我心中亦是气血翻涌。他这是当绿蚁馆是什么地方,百花楼吗?
看着四座戏谑笑谈的神情,我心中不满了几分。
人穷被人欺,莫过于此。
“此言当真?”
喧哗声中,这清音尤为明显。我错愕地看着鸿语姑娘,这话中何意?
那人来了兴趣般,“当然了,若是弹得好,兴许我们还能多买几坛捧场呢,你们说对吧?”
鸿语姑娘莞尔一笑,“锦枝,去取琴来。”
锦枝仍不肯走,“姑娘……”
“去!”
一道凛然的目光下,锦枝终究去了二楼。半刻后,抱出一架古琴。
素手轻捻,拨转有声,泠泠几道后,琴音婉转而来,若鸟雀婉啼,恰清水流淌。
鸿语姑娘闭目拨弄着琴弦,似乎未留意这四座淫笑的目光。
我默默看着,心中一片寂然。
我向来不知鸿语姑娘竟有这般才华,可这琴音婉转,我却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无情之曲,又能好听到哪里去呢?
半响,琴音落入尾声,几个音符回旋不断,终究散去。
“好!”
霎时,四座哗然,叫好声不断,意犹未尽。
鸿语姑娘面色冷了几分,径直去了二楼。
这一幕,我只觉分外熟悉,恍然见到了百花楼中才貌双全的那些姑娘,叫我久久不能平静。
随后,每到时候,绿蚁馆中便会响起一阵琴音。
鸿语姑娘每日只弹一曲,却场场满座,买出了好几坛状元红。
鸿语姑娘能做到这一步,是我没有想到的。几日之间,我心中也开始隐隐对那位早出晚归的陆掌柜有所不满了。
“掌柜也真是的,如今酒馆这么忙,怎还每日外出呢?”
当一斤说出这番抱怨的话时候,我们纷纷沉默不言。
我们都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他说的并不是因为忙。
见无人理会,一斤继续道:“你们说掌柜这些日都在做什么?八方,你去接掌柜回来的时候,总该提一提如今酒馆的情况。”
八方叹了口气,沉言道:“你们就别说了。你们不知道,掌柜这些日不是去谈诗会友,而是去了一个大户人家做帮工。那烈日炎炎的,一百来斤的土块,掌柜声也不吭,扛着就走了。掌柜让我保密呢,你们可别让鸿语姑娘知道担心。”
“唉,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一斤摇了摇头,倒了杯酒灌下。
这番话后,我果然从陆掌柜身上留意到了什么。
他若无其事、尽兴而归的样子,很像,可又不像。
比如那略有沉重的步伐,那躲避的眼神,那划破口的手,比如八方每次出门手中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