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山村酒香生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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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了青四人不待天明便出发,他们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了青应孟守仁所言,戴上斗笠,脱去僧衣,作游侠装扮。采薇看了直笑,闹着自己也要戴斗笠,孟守仁乐得遮住她的祸水容颜,一行人便都如此装扮,沿路西行,前往华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他们挑着小路走,看得尽是些山村水寨,吃得也是农家酒菜,乡下人淳朴可亲,见了来客热情招待,孟苏和采薇玩得兴高采烈,乐不思蜀。期间他们遇到一个奇人,身高九尺有余,壮若泰山,面如烧炭,赤膊光脚,在一处田地干着农活。孟青二人一眼便知此人身有武艺,虽然外在看着有些虚肥,但下盘稳当,双臂力大无穷,一看便是使刀的好手。只是不知此人为何在这种地?但他们并没有上前询问,悠悠路过。中午吃酒时,正好遇见了田里的壮汉,只见他一人,便点了两大盘牛肉,三碗烈酒,嗓门也大的出奇,“店家,今天这个酒不对啊,早出窖两个月,对也不对?”孟守仁闻言,仔细品品,并没有察觉出异常来。
店家小步蹿来,打着恭回道:“关大侠,这酒确实是刚从窖里取出来的——”
“你这厮,”大汉怒目圆睁,一掌拍到桌上,竟拍出个手掌大小的口子,桌子纹丝不动。
“大侠勿怪,怪也只能怪你酒量太大,这一个月便喝完小店半年的储量,您一向无酒不欢,今日不得已,才取出未熟的酒来伺候,老二已经去集市进酒了,晚上便能回来,这顿还请大侠将就一下。”
大汉闻言,双目缓缓松了下来,如果射完箭的劲弓,勉强笑道:“关某嗜酒,唐突了。”说完拱拱手,盯着碗里新酒,难为情地大口咽下。偌大两盘牛肉,只消四筷,便进了肚子,发出一个震天响的饱嗝,“店老大,老规矩,关某走了。”
“好嘞,您慢走。”店老板热情告别。
“这人怎么回事,也不付账就走。”苏禾悄悄骂了句。
孟守仁闻言,嘴角一弯,滑步追上大汉,因为身高问题,本想右手摁住大汉肩膀,不成想只能搭在上面,“壮士好酒量,但怎能吃白食?”
大汉停步,缓缓转过身子,“哪来的小白脸,管事管到关某身上了!”不见出手,双肩一震,便将孟守仁的手弹开。
好功夫!
孟守仁起了斗意,顺势出招,双掌如瀑,卸力绵绵不尽。大汉单拳回击,来去如龙,拳风擦过脸皮,隐隐作痛。初,打算以力服人,见对方功夫不俗,大喝一声,直捣黄龙。孟守仁见来势汹汹,难以硬接,堪堪侧身躲过,点步近身,连打三掌。大汉搓步稳住重心,抓住对方胳膊,扭头便是一个过肩摔。孟守仁心知大汉力强,只得顺势空摔,险险落地。大汉又来一拳,孟守仁无处可躲,只得硬接,被打出三丈来远,翻滚卸力。论拳脚外门工夫,他已然落了下成。大汉意犹未尽,许久未曾遇到这般能打的了,几招下来,虽然小胜,但对方亦有还手之力,而且,瞧他架势,便知道是个使剑的把式,自己拳脚赢了,也不光彩。
这时,店老大叫了一声:“误会误会,这位少侠,关大哥是我们这四邻八乡的守护神,有他在,那些山匪土豪才不敢来祸害乡亲,几次都被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作为回报,我们管酒管饭,这些都是自愿的,要不得钱。而且关大哥也不白吃,匪来打匪,没匪便帮着种地,力气大,平日一家四口忙一天,也没关大哥一下午干的多,而且活儿细致,一看就是老庄稼汉。”
大汉听了店老大一顿吹捧,脸色略有不快:“店老大,你少给我贴金,多弄点好酒好菜便是。”店家见解开了误会,唯唯退回。
孟守仁冲大汉拱拳,眼里满是英雄惜英雄的神采:“关大侠好功夫,好事业!在下上浩孟守仁,多谢赐教!”
大汉知道对方拦路也是因为自己未付钱的误会而生,又有几番本事,便也不在意,拱手道:“客气了,关某乡野匹夫,出手重了,还望孟少侠见谅!”
“无妨无妨,”孟守仁笑道,“关大侠,容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这是少林武僧了青,一身硬功,这一位是采薇姑娘,这一位是内子苏禾。”
“谁是你内子?”苏禾轻轻捏了一下孟守仁的腰。
“青兄,关大侠,你们都是练外功的,酒也喝了,肉也吃了,闲来无事,要不切磋切磋?江湖有言,壮士盼壮士,英雄惜英雄,有缘相见,以武会友,再合适不过了。”
方才,了青见大汉同孟守仁过招,一眼便知胜负,大汉出手刚猛硬冲,纵使他这贤弟会太极以柔克刚之术,也难以完全卸力,更何况他本是一名剑客。还没瞧过瘾,两人便停手言欢,心有不足,窃想若是自己与之交手,以硬碰硬,以刚对刚,该是如何。关大侠也是如此,在吃酒时便注意到了青一行人,但见对方男女同行,言谈良善,非歹人之相,其中了青身坚腿圆,落坐如钟,心知是同道中人,若能交手,也是幸事,只是找不到借口。
这时孟守仁提出来,两人一拍即合......
三日之后,孟青一行同大汉狠狠吃了一顿酒,告别而且,拱手时,了青同大汉皆是面露艰难,颤颤巍巍,相视一笑,淡淡告别。无他,这三日,有两日都在打架过招,初时孟守仁、苏禾和采薇还能看个热闹,等夕阳西下,繁星升空,便再也看不懂了,一一困了过去。等次日醒来,发现两人仍在过招,只是动作缓顿,任是一般人,也能将其制服。孟守仁见劝不动两位,只得点了穴道,双双昏睡过去。第二天醒来,酒菜齐备,两人匆匆吃过,又寻了地方过招。本打算多待两天,三人见得如此,只好匆匆告别,因而有了开头那幕,两个壮汉硬是提不起胳膊。
远山重叠,落日将没,一行人露宿河边。
“青兄,江湖上有三大乐事,你可知道是哪三件?”孟守仁将新月扎进土里,坐在边儿上,提酒便饮。
“打架肯定算一件。”了青也挑了块儿地坐下,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酒葫芦举起。了青重新开始喝酒,理由有三,其一属于“掩耳盗铃”,戴上斗笠、脱掉僧衣之后,再没人把他当成和尚,他也无须在意世人看法,更无须担忧坏了少林名声;其二,他爱上了喝酒的感觉,酒一下肚,身体里的便生出一个太阳来,暖呼呼的,进而滚热发烫,把许许多多烦人的思绪烧得干干净净,晚上也会睡得香甜,尽管他还是觉得酒很难喝;其三,这一路上,几乎家家好酒,每到一处乡村农家,主人便会从地窖里搬出心爱的陈酒招待,他们在偌大的江湖上偏安一隅,鲜能见到江湖中人,于是见了他们,便拿出酒来,换些故事。因为了青不是和尚装扮,主人只是递酒,并不见茶,了青便只能红着脸喝下。他在少林过得很快乐,常常见到世人愁眉苦脸地进香拜佛,觉得再没有比少林更让人舒服的地方了。但这一路山行,他爱上了这种悠闲恬静的日子,若就这样修间房子,垦出一块荒地来,种些小麦、红薯和玉米,温饱自足,闲时比武切磋,累时举杯夜谈,再披着星月睡去,耳畔全是虫鸣鸟叹,该是何等自在!
“没错,酒算头一件,第二件呢,便是打架,不是杀人,也不是一争高下,就是单纯的打架。”孟守仁继续说道,“碾压式的打架没有意思,仇杀、争斗式的打架也没意思,最有意思的便是我们这样,把打架当成喝酒一样快活的事,喂招接招,出招破招,新招老招,奇招怪招,只图一个痛快,管他什么天下第一还是第二!”
“孟兄所言极是。”
“若不是师出上浩,我才懒得去华山比剑,这水深啊,真不想蹚。”孟守仁大饮一口,索性躺在地上,“青兄,这华山一行结束,我陪你去塞北,完事了跟我一起去川蜀吧,别回少林了,那都是和尚,有啥意思?”
“青兄,你还没说第三件快事呢?”了青并不回答孟守仁的提议。
“第三件事啊,少林弟子没份儿,你要跟我去川蜀的话,就应该能体验到了。”孟守仁坏笑道。
“哦。”这个字是“阿弥陀佛”的意思。
“你猜出来了吧,就是娶媳妇儿咯。采薇那么粘你,不难看出,你也喜欢她,还了俗,娶了采薇,咱们两对儿就是天下最潇洒的人。”
了青闻言,并不接话,他瞧着落日,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思。同采薇相处久了,他确实享受被她依赖的感觉,而他自己,也早已下定决心,守护采薇一辈子。只是采薇的病,还得想办法解决,病好了之后的事情,他想不出来。
苏禾采薇从远处采花归来,落日余晖洒在采薇身上,圣洁地让了青陶醉。
她是他的菩萨。
第三十一章 才到华阴敌众围
“青兄,翻过这座山,就是华阴镇了,我们到镇上歇一晚,再上华山!”四人走走停停,兜兜转转,沿路风景也看得有些倦了。
“阿弥陀佛。”了青刚准备说,便被采薇抢先,只见她拍拍马屁股,冲到前面,三人赶紧追上。日子一久,他们尝到了居无定所的苦味儿,山里人少,每到一处几乎是同样的风景,见同样的人,说同样的话,彼此世界分离,毫无干系,初时感到新鲜的事物人情再也引不起他们的注意,只盼着能遇到些轰轰烈烈的事情,不一样的际遇。江湖百变,造化弄人,怎能想到,明日此时,他们又会如何想念此次山行的无忧无虑、悠闲自在!
临近傍晚时,他们终于从一条小路走出重山,落日余晖映在他们的脸上,皆是疲惫的面容和对未来的期许。看到远处城郭的时候,他们仿佛已经听到了小镇上热闹的酒馆传出天南海北的江湖游侠的声音,说着各自精彩独特的遭遇。他们已经在想今夜能见到多少没见过的兵器,五花八门的武功路子,粗鲁的大汉和精致的剑客,内敛敏锐的黑衣人和招摇过市
名门正派,如果有幸看到几场武斗,喝上几坛子没喝过的烈酒,就更加完美了。他们这样期待着,马儿也是如此急迫,只是它们期待的是爽味可口的饲料和规规矩矩的马厩了。
一路无人,城内也没什么灯火,黑漆漆一片,静得如同头顶的星空。离小镇还有百步距离时候,马儿停步,孟青二人也察觉出不正常。孟守仁皱紧眉头,这小镇安静得过分,看时辰还不到睡觉时间,很有古怪。鼻子不自觉的急促吸气,有血腥味!他看向了青,了青全身戒备着,他感觉到了杀气,不止一股,也不止几股,是大河一般的气息。他们本可以绕道而过,内心的好奇与正义不容他们这样,两人调整好状态,将苏禾、采薇守在中间。
再进五十步,小镇还是静悄悄地,除了哒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孟守仁新月出鞘,了青也将佛刀取出,又将佛剑交给采薇防身。这些日子,他已经教了采薇不少武功,后者一点便通,除了力道差些,身法招式已经熟练,保命足以。杀气越来越浓,漆黑的夜城究竟藏着怎样的杀心与阴谋,他们不得而知,只能用脚一步一步走近。
走到城门下时,才知道血腥味的来源——数十具尸体密密麻麻地堆在墙脚,看不到边。城门上方也挂着三具尸体,再走进一看,城墙上亮起无数火把,城门后也涌出百十来号人,各个高举火把,穿着打扮各式各样,不知门派,见状不妙,孟守仁准备回马脱身,却见了青顺着采薇的目光,盯着城门悬挂的尸体一动不动。他也看了过去,脸色大惊。就这么一会工夫,他们被来人团团围住。
“和尚哥哥,那是白爷爷和铜叔叔吗?他们,他们为什么挂在那儿?”采薇认出死者中有老白头和铜算盘,疑惑地问了一句,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照旧喊道,“白爷爷,铜叔叔,我是薇薇呀,你们怎么还不下来接我,和尚哥哥,孟哥哥苏姐姐都在哟!”
三人相互看看,十分不解,他们不是应该在三家店吗?怎么会在这里?少了一人,花无心呢?他们使劲思考,却毫无头绪。再瞧另一名死者,光头,僧衣,看模样上了年纪,这又是谁?了青不认识,少林没有见过,但他认定,这和尚不是一般和尚,很可能是某处寺庙的住持。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有太多问题了,惊到无法思考,围着他们的都是些小人物,这些人的眼里为何充满了仇恨?没有人回答他们的问题。孟青二人将苏禾、采薇围得更紧了些。
“在下上浩孟守仁,敢问各路英雄,这是什么意思?”孟守仁大声问道。
“杀!”城墙上传来一声,并不答话,直接开战。围住他们的小人物便动起手来。来人使刀使剑的都有,除此以外,还有银枪、铁斧、铜锏、狼牙棒,等等等等,几乎每个人的兵器都不相同,武功路子也不好认,来者大多数属于普通武者,功夫一般,碰不着孟苏的身体,但仗着人多,前仆后继地冲上来,还不要命。各个都是猩红的眼神、浓烈的杀气,仿佛有血海深仇一般。孟青两人无意杀人,只是将对方击退,没成想,倒下的人纵使受了伤也要咬着牙站起来,继续动手。孟守仁将他们的兵器打断,来人便用拳头、用脚,全然不怕死。了青下手更是不忍,避开要害,只敢用三分力气,生怕伤了人命。这样的结果便是对方没完没了的纠缠,打倒三四十人,却还有六七十人动手。渐渐地,对方发现孟青两人不好对付,便冲着苏禾、采薇动手。苏禾本就会功夫,这些毛贼也难伤她,但吃亏在人多,双拳难敌四手,也有中招时候。至于采薇,则是一脸害怕,只会躲闪,了青也尽量将她护在身后。
他们只能撤退,马匹已经丢失,但依照他们的身手,甩开这批人显然不难。孟青两人对了眼色,便准备撤退。对方则瞧出他们打算,缠得更加凶狠。苏禾、采薇几次险遭刀兵,孟守仁打得生气了,也不再特别顾忌,遇着凶狠的,便一剑刺去,重伤对方。了青也加了两分力气,打出空间,转头便走。此时,城门顶传来声音:“了青和尚,孟少侠,你们瞧瞧,这是谁?”两人闻音抬头望去,瞧见一个女子,披头散发,身上有血迹,被两人拉着依旧直不起身子,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相识已久,不难认出那人便是花无心。采薇大声叫道“姐姐,你怎么啦?”
花无心艰难地抬起头来,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摇头。
“花楼主当真艳冠天下,味道不错,各路英雄,今日谁能拿下贼和尚,这花无心便是他的了!既能报仇,又能抱得美人,哈哈哈哈哈哈!”下面的人一听,躺在地上哎哟痛叫的也支撑着站了起来,随时准备补刀。
怎么办?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青拼命的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报什么仇?为什么三家掌柜会在这,为什么死了?那名大师是谁?他又是因为什么?这些围攻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为什么?了青想不明白!他不能逃,也不能杀人,干耗力气,迟早力竭被擒。采薇怎么办?她也会跟花无心一样的遭遇?与运城的事有关?应该是了,只是这些人,看样子也不是盐帮的。城楼上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