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此清非彼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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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居是一座山松环伺的野墅，二进门的小院雅致幽静，背山面湖，遥望皇城，视野极佳。
顾云昭顺着清僚寺小僧指的道沿途寻来，被一路的山景所吸引，层峦叠翠的绿如浪涛一般叫人赏心悦目，拾阶而上，一步一景，美不胜收。
院前，沈誉负手而立，看到她来，他脸上立刻扬起了如温玉柔光一般的笑容，俊逸得叫人心头也能微微发热。
顾云昭想，她以前是真的爱看沈誉这样笑，只要他笑一笑，仿佛就能摒除世间的一切烦恼。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这笑容刺眼又悲凉。
“见过殿下。”顾云昭福身。
沈誉想上前扶，却被她不著痕迹地避开了。
沈誉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然后侧身并了她一起进了小院。
两人于前院中堂止步，落座的时候顾云昭趁机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视线所及已经看不到任何关于顾云清在此地待过的痕迹了，估计沈誉前两天的时候已经找人来清理了。
“喜欢这儿么？”沈誉亲自给她沏茶，问得谨慎又小心。
顾云昭一愣，下意识看了看天井二楼的位置，笑道，“殿下要送我宅子吗？民女受不起。”
“卿卿，你究竟为何与我这般生分？”沈誉眼底浮起一片淡淡的失落，“年前你回宫的时候，还曾与我说起淮州城的苦闷，西漠的荒凉和无趣，我说了，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想法子给你。”
“殿下，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在失去了以后才懂得珍惜。民女现在已经不觉得西漠荒凉无趣了，若是民女重回淮州城能换回我阿爹阿娘的命，民女甘愿此生再也不踏出淮州半步。”
“卿卿！”听着她发这样孩子气的毒誓，沈誉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别说这样的气话，我知道你在恼我，可现在就你我二人，你和我说说心里话，究竟为何与我这般置气？”
眼前的男子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即便是身处这质朴无华之地，也丝毫未曾折损他的气度风华，只身上那一袭金绣长衫便融尽了天之骄子的傲然风仪，真的很容易令人神往。
如此尊贵的一个人，此刻竟似哀求般看着她，眉眼间全是爱而不得的懊恼，令人于心不忍。
这一刻，顾云昭也有些疑惑了。
沈誉的真真假假她从来都是猜不透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若说沈誉不爱她，可她与沈誉夫妻十二载，即便没有恩爱，也是长情的陪伴，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可若说沈誉爱她，那金銮殿上的锥心一剑，却实实在在夺了她的命，他在她耳畔说的那句话至今依然是她梦魇的根源，让她夜不能寐，时常梦回惊醒，心慌至天明。
“殿下，您真的喜欢我吗？”思绪混乱中，顾云昭听见自己问出了口。
他喜欢她吗？这句话一直积压在她的心底，直至今天，她才有机会当着沈誉的面亲口问一问。
“自然！”沈誉眉眼沾笑，将她的双手拉过压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卿卿，我自然喜欢你！”
“若我不是顾勤风之女呢？”
“什么？”沈誉眼底闪过一抹错愕。
“若我不姓顾，不是顾勤风的女儿呢。”顾云昭看着沈誉，缓缓将手从他的胸前抽了回来，眼底寒意乍现，“殿下还会如现在这般喜欢我吗？”
“卿卿，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了些什么，你怎会如此误会我？”
“没有。”顾云昭摇了摇头，身子微微往后一仰，“我只是觉得这次回汴京，殿下对我有些出奇的好了，以前我骄纵莽撞，来来回回追着殿下讨欢喜的时候，也不曾听见殿下说过喜欢我。”
“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将来等你做了我的正妃，我更会加倍对你好的。”沈誉含情脉脉一笑，像是在哄骗不懂事的孩童。
“云昭家逢变故后渐渐看淡了许多事，殿下乃人中君子皎皎如玉，理应娶一个更好的姑娘，龙凤成双叙之佳话才对。殿下现在突然对我这般好，莫不是想利用我得到些什么？”
饶是沈誉笑得再好看，顾云昭还是没有忽略他眼中闪现过的阴寒厉色。
她不能再被眼前的虚情假意迷惑了神智，沈誉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沈誉，自己于他而言永远都是争权夺利的一颗棋子。
“利用你？”沈誉眼中的厉色越发浓烈，连笑声都变得深沉起来，“呵呵，你就是这样看待我对你的一番心意的？”
沈誉觉得他现在真的是太纵容顾云昭了，自她回京，自己已是三番两次地放低了身段姿态，但他没想到从前那么好哄的顾云昭现在竟会油盐不进。
“一番真心？”顾云昭也跟着他笑了，“那殿下愿意只成为我一人的夫君吗？”
“什么意思？”沈誉一愣。
“若我答应了殿下的求娶，殿下愿意此生只爱我一人，再也不另娶她人吗？”
“旁人如何比得过你！”沈誉言之凿凿，见顾云昭似有些松口，他的眉眼也软了几分。
“是吗？”顾云昭佯装思忖道，“连我阿姐也不娶？”
沈誉神色骤变，眼底骇人的厉色像是天际边滚过的阴云，遮住了眸子里所有的温柔缠绵。
“是顾云清和你说的？”怒到极致，他已连名带姓地开始喊人。
顾云昭不是没有见过盛怒下的沈誉，只是她没想到提及阿姐的名字，沈誉的眼底竟会闪过一丝厌恶。
她暗中握紧了拳，心里为顾云清感到不值，“不，殿下，阿姐从未和我说过什么，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哪里有永远的秘密？从前我喜欢您，是真真切切的喜欢您，那些眼不见为净的装傻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是，我不瞎也不聋，宛宛类卿，此『清』非彼『卿』吧。”
“不，她如何和你比？”说完这句话，沈誉直勾勾地盯着她，口吻里的温柔耐心荡然无存，“你以为我喜欢你阿姐，所以才会转身去勾搭裴彦文？”
“瞧，殿下您也是这样看我的不是吗？”见沈誉站起了身，顾云昭也跟着站了起来。
可不等她先做反应，沈誉已经伸手一掌落在了她的颈后。
顾云昭心中惊呼了一声，人已经软软地倒在了沈誉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