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地下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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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哥想起，医生常嘱咐他多动动，不能总是坐着，可是他能坐着已经偷着乐了，再动弹不是要他老命吗？再说了，平时光坐着还能有钱收，他感觉很满足。
可是现在他坐在审讯室里，可真是浑身不自在。他明白这就是心理作用，就像紧张的时候总想上厕所一样。除此之外，他心里很坦然，跟明镜似的。
坤叔很可怜，无父无母，从小也不爱学习，当了几年司机就出车祸致残，一辈子要坐轮椅生活。但他从来没想过贩卖这种可怜。若别人真的同情他，大可以买他的圆珠笔。
他在这个城市里，可是金光闪闪的有房一族。
尽管他吃低保，领残疾补贴，但他十余年前领的那笔丰厚的抚恤金在当时足以买套一楼的老旧公寓。那是他的安身立命之地。所以，他看着那些要怜悯他的人，心里总想，“您还是先可怜一下自己吧。”毕竟，习惯被同情和同情心泛滥都不是什么好习惯。
对面的那三人他已经见过了，甚至那个更年长的警官他在六年之前就已经在斜方街口见过。
当时，他大病初愈，路过斜方街，发现整修工程已经如期完工，心里正准备过几天重新摆摊呢，就看到那个留着寸头的刑警不停地拦住路人问这问那。
正因为他，导致他的小摊又延后了一个月才敢摆出来，还差点被别人把这么好的地段抢走。不过，这么多年之后再看到这位警官，他的寸头已经花白，看上去也苍老了许多。
看到坤哥盯着他，他也望了回去，道：“你好，谢行坤，我是刑警大队队长王良，这位是我的同事李方文，另一位是警队心理顾问泰林。今天有几个关于六年前斜方街枪击案的问题要问你，请配合。”
“好的，你们请问。我能记起来的，都会说。”坤哥黝黑而疲倦的脸上没有表情。但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不说的，就是记不起来，问也白问。
“2015年5月21日当晚22时之后，请问你在哪里？”王良问道。
“记不起来了。”
这个约等于无的回答显然在王良的意料之中，他接着问道：“请问你当时是在斜方街地下道附近吗？”
坤哥眉头一皱，思索之后才道：“也不记得了。”
李方文捏紧拳头，紧咬牙关，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泰林拍拍他的手背，示意接着听下去。
只听王良顿了顿又问道：“那我提醒你一下，当晚，斜方街地下道内发生了激烈的枪击事件。这个，你也不记得了？”
坤哥顿了顿，摇摇头，显然还不想就此妥协。
王良深吸一口气，又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了？我们从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发现你拄着双拐上楼的印记。当晚十点，工程队的监工人员曾经到场拍摄修缮进度照片以备审核。在她所拍摄的照片中，这个印记还没有。也就是说，在22点之后，直到警方到达的零时之前，你到过现场。”
“就算我到过现场又如何？枪击案晚上11点多的事情，我路过斜方街的时候，枪击案还没有发生。”坤哥一脸不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欸？”王良轻笑一声 ，“我可没说枪击案几点发生的，你怎么记得那么准？”
“什，是么？！”坤哥有点慌，“哦，我是看报纸，报纸上写的。”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有大片的汗珠渗出。
王良看着他的脸，从容一笑，却步步紧逼：“报纸？哪家报纸的报道？”
“六年了，我哪记得那么多啊？”坤哥继续躲闪。
“不记得？”王良看着他，“这个案子一直在内部调查，没有向外界透露过具体的案件细节，如果不是在现场的人员，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案发时间。你怎么能说的这么清楚？”
坤哥的脸变得惨白，汗水顺着额角淌下来，鬓角的头发浸湿成几绺黏腻地贴在脸颊旁，更显肮脏。
“谢行坤，这个案子事关重大，请你积极配合警方，如实交代。”李方文声如洪钟，这几句话说得极有气势。倒真把坤哥震得一惊。
他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水，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不说。。我，，是真的没看见。”
“谢行坤！”李方文一拍桌子，连头上的强光灯都震得摇晃了几下。
“谢行坤，坤哥，”一直沉默的泰林插口道，“是这样，你既然当晚就在现场，能跟我们讲讲你看到的，或者，听到些什么吗？”
坤哥左右手搓来搓去，将手上的汗越搓越黏，把他的心也搓得更加烦躁。终于，他长呼一口气：“唉，那年的五一假期之后，地下道在进行改造工程，成天乌烟瘴气的。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的摊子才从地下道里面搬上来出口这边。”
“那边的客流量明显减少，我的摊子都快开不下去了。连平时跟我聊天帮我看摊子的几个流浪汉也走了。我每天都很郁闷。那天，我跟一个流浪汉喝了最后一顿酒，有点茫，怎么都爬不上那几层楼梯了。”
“地下道的一边被帆布遮了一半，里面乱七八糟，放了好些钢筋水泥。我腿脚不方便，就躲进去，在边上找了个水泥口袋靠着醒醒酒。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坤哥越说越慢，越说声音越小。
“你睡着了？然后呢？”
“然后，”坤哥吞了吞口水，“我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那种声音，只有在工地旁边才能听到，是好多金属一起摩擦的声音。从地下道另一头传过来，在这一头像爆炸一样回响。太吵了，我都快被吵聋了。”
“好多金属摩擦？”王良喃喃道。
“嗯，然后突然间，这种噪音一下子停止了。我就听见一个男人在后面嚷嚷‘那边那两人，干嘛的？’”坤哥咬咬牙接着道，“然后有两个男人的声音解释说，‘我们路过的’。之前嚷嚷很大声的那个人就说‘前面路封住了。你们赶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