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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琵琶案(8)既见君子,我心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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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却也曾因此逗弄他, 只正『色』对他道:“府将陈家屋院案发后状况仿置,师爷且先看看可有尽之处,府去旁边将刘家屋院布置。”

着带领一众衙差又去了隔壁。

青岫站在院中,默然环顾一番, 见虽能毫厘差, 却也如同复刻, 样样错。

无需照图看, 必两头跑,只和他一样在陈刘两家转两回, 便似将成竹印于胸中,眼前如有实象般地原样重了。

怨得他必用笔画, 怨得他笑他白费力气。

果然他有非一般的事。

了好半晌, 沈大人才带着人从隔壁回,刘木头家虽比陈家父子家里齐整些, 但因着院子里也置放了许多活计, 兼沈大人精益求精, 如布置陈家一般令衙差拿了绳尺,去刘家也将各要物位置量了距离角度,拿回比量调整了一番才罢。

回至陈家院中,沈大人望着正背而立的小苏师爷秀挺的脊背, 浅浅扬唇笑了一笑, 走上前道:“案发后场完善妥当, 接下回溯案发前之场景一事, 便要全部托赖师爷之力了。”

青岫意外自己思路全被他料中,闻言点头,步入廊下,掀了袍摆弯腰小心去拾散了满地的竹片。

“师爷可要帮忙?”有热心衙差忙问。

“无需。”青岫只自己动手。

沈大人对衙差笑道:“此事只他一人做得, 你们便是想帮也帮得。”

青岫偏脸看他一眼,竟知他从处看这一点。

衙差们很相信他们大人对他自家小师爷的无脑吹嘘,一个憨憨便道:“就拾个竹片么,怎地小师爷做得,属下们便做得?”

“呵,”无脑吹沈大人道,“小师爷拾竹是‘修竹低垂孤鹤舞’,尔等拾竹那便是‘苦竹丛边猿暗啼’,你做得做得?”

众衙差心道:读书人夸人损人皆能引诗据典,我们大人此非无脑吹,而乃高阶吹。

正被一府之尊花样吹的小师爷,此刻却心无旁骛地细察那些原散落一地的竹片。

此活计的确唯他能做,因他并非只单纯地拾起便罢,而还须经由观察每一支竹片上是否有同寻常的细节、散落在地的角度、上下叠压的顺序、周围物品阻断情形、地上所留痕迹与凹凸状况,计算并推演竹片在散落前可能位于处、呈种状态、落下时轨迹等等,最终逆推并判断更多与作案手法相关的线索。

有着丰富的制作精细手表积累下的机械结构、逻辑褡裢、关联制动、痕迹磨损经验的青岫,要用自己这双可以进行细致入微精准『操』作的手,复盘案发前场。

沈大人负手静静立于院中,错目地看着小师爷的一举一动、一推一算,眼底闪烁着两团欣赏并惊赞的温和的光。

若想做到全盘复原的地步,需要的又止是一双利眼、两只巧手,更要有无比强悍的逻辑思维,和惊人的头脑计算。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高阶吹当朝第一探花沈大人,脑海里浮诗。

你可闭嘴吧,沈大人却又在心里对“自己”道,『骚』得没边儿了。

……

复原场的程,耗尽思。

青岫需停往返场与仿场间,依据场留痕,推演布置仿场。

此点沈大人亦帮上忙,便是有着惊人记忆力,也需青岫人亲眼观察场中,或曝『露』在外、或被物品压挡住的痕迹。

而虽帮得忙,沈大人亦愿独自寻地儿高坐,只让众衙差自去一旁歇息,自个儿仍留院中陪着青岫。

渐渐日头西斜,幕『色』四合,沈大人亲手挑了灯笼替青岫照明,无需精细『操』作处便帮手,终于在华灯初上时,见小师爷停下了动作。

与原场相较,陈野狗家几无变化,刘木头家反而做了微调。

水井上方桔槔架吊着的水桶加了半桶水,扶起地上扔着的一根打磨好、尚未装钉的桌腿,令它柱子般竖立,旁边三根桌腿却管,仍横倒着摆放在地。

桌腿前端那五六个叠倒于地的抽屉斗竖立扶起,将靠放在廊柱上的一根架子床门柱扶正,支在旁边尚未完工的雕花床围子上。

沈大人弯着唇角,目光在青岫那里盘桓了一阵,最后落向院井上方那只盛了水的木桶。

“是从此处开始吧?”沈大人含笑问向小师爷,虽是问话,语气里却也透着笃定。

青岫颔首,立在一旁同他一起望着木桶。

两人打的哑谜只这两人能懂,旁边众衙差人人一头雾水,也敢多话,只在后围立,眼巴巴地等。

未等片刻,众人终于发问题——刘木头家这只汲水用的桶,竟有些底儿漏,桶里的水正滴滴答答地从底下漏落入井中。

只他们的上官发话,众人也好冒然相问,便都盯着那漏下的水,这一盯竟盯了三刻之久。

众人只觉双腿发僵,却见他们的知府大老爷和刑名小师爷倒双双立得稳如松竹,两人目光始终未离那桶,那桶因慢慢漏着水,也渐渐失去平衡,开始上升。

桔槔架如杠杆,竖置一支架,支架上横一根长木,长木一端吊水桶,水桶正冲下方井口,长木另一端则缚石块。

汲水时托起缚石一端,桶入水井舀满水,向上挑起时只需轻压缚石一端,因杠杆作用,舀满水的沉重水桶便能轻易挑井口,必人力费劲上拎。

而适才小师爷向桶内注入的水,精确并微妙地令桶与石块两端保持了平衡,直到桶底将水漏一定量去,平衡便被打破,缚石一端渐沉于吊桶一端,石端下沉,桶端上升,直至……石端彻底落下,碰倒了竖立在旁的那根桌腿。

由于那根桌腿下摆放的另外三根桌腿将其轻轻夹于中央,使之倒下的方向得以固定,这根桌腿便毫起眼地落入那另三根桌腿之间,却又在倒下的程中,擦到了竖立摆放于它前端的抽屉斗。

抽屉斗因而前倾,又撞倒了摆放其前的另一抽屉斗,五六个抽屉斗一个撞一个地依次倒下去,最终撞在了那架雕花床围上。

雕花床围原依墙斜放着,受了轻撞,斜放的角度便是一偏,带引得支在其上的那根架子床门柱也跟着一偏。

这根门柱原就颇长,支于床围上后更是探了陈刘两家共有的那堵墙的墙头,眼下被床围带着一偏,便擦着墙缘斜靠在了刘家的廊柱上。

陈刘两家的屋廊间,只隔了一墙宽的空隙。

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看得一众衙差目瞪口呆,唯沈大人与青岫似早了然于胸,眉『毛』都未惊动半根。

“师爷这意思是——刘木头便是凶,他由自家院中,以此种方式牵动那柄大锤,从而杀死陈土狗的?”于捕头率先回味,忙问向青岫。

青岫微微颔首,却道:“推演至此,有了八分准,然而还缺发生于陈家的那后半程连锁反应。”

“正是,”于捕头也忙点头,“这串连锁之举,只截至了那根门柱的移动,陈家那边似乎并无任反应,知师爷又要如证实那大锤是因此举而牵动,并准确砸中陈土狗的?”

“若要继续推演陈家那边的情况,学生需前往陈家做一次勘查,”青岫望向沈大人,“且还需要一架高梯。”

“去借。”沈大人立时吩咐后衙差,“另去人回衙门,将刘木头与陈野狗都带。”

想了想又和于捕头道:“你带人去刘木头家院子里,看看墙头靠廊柱的这片位置可有擦蹭的痕迹。”

于捕头忙领命去了,沈大人这才笑眯眯看向青岫:“你是如想到刘木头用的是此种方式作案的?

“毕竟,那桌腿倒地后便与其余三根桌腿混在一处,丝毫见突兀;这几个抽屉依次叠倒在此,也可认为是前夜雨淋所致;而床围几乎没有大动,床门柱也与其他几根门柱一起斜靠在廊柱上。

“——可以,这作案手法被事后掩饰得几近天衣无缝,硬这几样物事往连锁反应上去想,怕是很难想到。”

青岫垂了垂眸,半晌方答道:“学生只是偶想起幼时一事,因由院墙高处跌落,撞倒了旁边摆放的许多器物,导致险些被器物上放置的斧子落下而砍到。”

沈大人了悟般地一扬眉头:“原如此,这确也算是一种连锁反应……只是你为的什么要上院墙?原我家秀秀的小师爷,幼时竟这般调皮淘气的么?”

几时就成了他家的。青岫没理会他的打趣,抬脚了这仿刘家布置的院子,去往陈家院。

沈大人同他一起到了陈家院,陈土狗的尸首被拉去衙门停尸房暂时安放,衙差借的一架竹梯放在廊下,青岫将梯.子靠于廊柱,掀了袍摆便往上爬。

沈大人见状“哦唷”一声,两步蹿去,一手抓一边地扶住了梯.子,仰头看着青岫气笑:“你这小子,上梯也叫人帮扶一下,这竹梯没个支撑,看摔下你!”

青岫顿了顿,低头看他,道了声:“多谢东翁。”

“你全须全尾儿地下谢我迟。甭看我,看梯.子!这哪个憨头呆脑的借的梯.子?怎借人字梯!”沈大人转着脑袋瞪向廊下几个看着大聪明的下属。

“老李生个榆木脑袋,老爷您直管骂他!”

“老张你这话丧良心,是谁竹梯好扛,就借竹梯的?”

“老爷没骂错你们两个呆乜儿,刘木头家便有人字梯,就近去取,偏跑去旁人家借竹梯!”

“老陈你是用俩耳扇子话的么?!刘木头家的东西岂能随意『乱』动!”

几个下属争相甩锅,一厢甩一厢暗挫挫向后退。

沈大人无暇理自家这班棒槌手下,只管仰头盯着登至高处的小师爷。

却见小师爷借梯.子爬并非要次查看那置物架顶层,而是继续往高处去,一直将儿探了廊顶梁柁。

这柁,便是横架于廊柱上的那根圆粗横木。

这根柁的位置,正在陈土狗死亡位置的上方。

青岫接沈大人让人递上的灯笼,挑着细看,半晌从梯上下,见沈大人挑着半边眉『毛』问他:“大锤是被放在那根柁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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