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4尘埃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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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归尘,土归土。”
火把映照出石壁上的一行拉丁文圣经,也照亮了一幅诡谲褪色的壁画:
画面上,一个人脸兽身的怪物神色慌张,头顶燃烧着复仇之火;其身后是一个仅剩躯干的人被放在火上炙烤的可怖场景。
前者脸上扩散着欲望与恐惧,后者眉间聚拢着苦痛和绝望。
明澈举着火把在壁画前停下来,他嗅到空气里有种奇怪的气味。盛千秋带领一队热那亚雇佣兵紧随明澈身后。
这里是黑翼疯人院陷入地下的塔楼,明澈他们从破败的顶楼进入内部。黑暗中的人们都异常警觉,时刻警惕着潜藏的危险。
塔楼几乎完全陷入地下,随着螺旋式的楼梯越往下走,四周越阴森潮湿,最后便陷入无边的死寂与漆黑,仿佛但丁笔下的幽冥之地。
“末日审判终究到来了!过于讽刺的是,扮演救世主的竟然是一个东方的异教徒!”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大家四下搜寻,却不见人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类似于防腐剂的气味。
“你是谁?”明澈厉声问。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看来你的目标是盲目的。黑暗中摸索的瞎子,你不过像大多数人一样茫然,根本不清楚等待在前方的是什么。”
“错!我没把握的只是你的表象,毕竟更换皮囊对你而言不是什么难事。”明澈回想起昨晚地下仓库里那惊悚的一幕:
一个没下巴的男人把一件又一件人皮从袋子里掏出来,试图挑选出最合适的皮囊,以便套进一条狼的身体。
那情形,活像裁缝铺里的学徒伺候顾客试衣。
那个没下巴的人,明澈在断头台街见过,是个心狠手辣的强盗,不知何故变得如此痴傻。他面对狼群竟浑然不觉处境危险,仿佛为狼试衣服是他分内的工作。
明澈也清楚地知道,昨晚出现在地下仓库的另一个人像侏儒蓝侬。但是,看他对强盗颐指气使的样子,绝非真正的侏儒蓝侬。
当初,就是这个没下巴的强盗,一刀下去砍断了侏儒蓝侬的大拇指。侏儒应该害怕得要命才正常。
“故弄玄虚!你对我并不比黑夜了解更多。”黑暗中的声音打断了明澈的思绪,把他重新拉回幽深的石窟中。
“你的灵魂就像这里,黑暗,腐臭,见不得光。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给埃拉城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
“昨晚出现在地下仓库里的也是你!尽管你披着侏儒蓝侬的皮囊,但我可以肯定,躲在皮囊下的人比侏儒蓝侬可怕得多!”明澈挑明了。
“我是怎样的人取决于你看到了什么,或者说,取决你选择看到什么。无论如何,你眼中的我,都不是真的我。”
黑暗中的人以哲学家的方式说了句绕口令,然后话题一转,“注意到你身后那幅壁画了吗?
“据说人类处于青铜时代时期,世界的主宰宙斯不断听到人类的恶行,便扮作凡人降临人间,发现情况比传说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当阿尔卡狄亚国王吕卡翁剁掉一个人质的四肢,并将剩余的躯干放在火上炙烤,以此作为晚餐招待陌生客人时,宙斯被彻底激怒了,他的怒火点燃了吕卡翁的宫殿。
“惊恐万状的国王想逃到宫外,他刚发出的第一声呼喊变成凄厉的嚎叫;他的皮肤变成粗糙多毛的兽皮;双臂支到地上变成了两条前腿。
“最后,作恶多端的吕卡翁被宙斯变成一条恶狼。”
“你的意思是,埃拉城的狼是人变的?”明澈听出了言外之意,试探性地问道。
从昨晚亲眼目睹没有一条狼能穿上一张人皮,明澈就已经产生了这样的疑虑。
“没错。”对方毫不掩饰。
“你这可怕的巫师!当真把人变成了狼?”虽然已有心理准备,明澈还是惊诧万分,“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你以为自己是宙斯吗?”
“若我说,这事与我无关,你信吗?”对方淡然处之。
“你自己信吗?你敢说,墓地里的死人不是你偷的?把活人变成皮囊的无脸幽灵,不也是你使用巫术召唤的吗?你不怕遭天谴吗?”明澈愤怒了。
“有些人就该死!为了利益互相倾轧、残害无辜,他们死在自己的贪婪上!”黑暗中的人几乎在咆哮。
“夏家无辜的女仆,还有屠夫马丁,他们安分守己,为何也落得一张皮囊的下场?”
“屠夫既然爱金子,就让他抱着金子下地狱吧!忘恩负义的狼抢走了我的金子,屠夫不识好歹,竟敢把肉卖给狼!
“至于夏家的女仆,只怪她出现的不是时候。无脸幽灵追杀的是狼王,她自己要送死谁也拦不住!”
“你会付出代价的!”明澈觉得,跟这种人再争辩下去已毫无意义。
“我必须声明:成为狼是恶人咎由自取的结果,与我任何关系也没有!这黑锅我不背!
“当人性完全泯灭,人就会退化为狼。我最大的恶,不过是为原形毕露的恶狼提供了一块遮羞布而已。”
“狡辩!如果狼是恶人变的,你怎么解释狼王不惜用生命保护他人的事?”
“当人不想放弃人的身份时,做事就会有所顾虑,不敢恣意妄为。埃拉城内的大多数‘狼’属于此类。
“但是,当狼性大于人性,它便如杀死哑巴和莫丽的那条恶‘狼’,退化为彻头彻尾的野兽。”那人继续说,
“至于狼王,鬼知道它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难以解释此事,它是个例外。”
明澈想起了那群无辜的丛林狼,便问:“你把真正的狼族驱赶进人类的城市,又是何居心?”
“人类让我失望。”黑暗中的声音回答道,“狼杀戮仅为填饱肚子,人的欲望是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如果把这个世界交给狼族,估计比人类操控下更温情!
“只可惜我的尝试失败了,狼是无论如何也穿不上一张人皮的。那些乖乖钻进人皮的狼全是人变的。
“他们的骨骼对人的皮肤保留着难以磨灭的记忆,无论骨头有多硬,人皮多难穿,身体还是会随着皮囊而变化,驯顺地躲进人皮里。”那人失望地回答。
“人类的失望应该由人类自己解决。你这是逆天的!”明澈严肃地反驳。
“‘我们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一种可怕、狂野的、罔顾法纪的欲望,包括那些看似温和的人也不例外。’
“你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粒沙而已,人性中所有的恶你都有,就别摆出救世主的姿态了!”
“柏拉图也曾说过:‘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剧,是成人害怕光明。’
“认识到人性的恶不可怕,可怕的是放纵恶。”明澈说。
“你认识你自己吗?你对自己究竟有多大把握?”对方冷笑了。
明澈内心忽然一震。
“鸟笼里的头颅是你偷走的吧?”黑暗中的人转换了话题。
“你是‘鬼堡’里的人?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明澈想起老公爵的死,心绪难平。
万众瞩目之下,老公爵费代里戈揭开了埃拉城人狼混居的真相,他那尖锐如鸟叫的笑声,仿佛还萦绕在尖顶塔上。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伴随着沉闷的响声,黑暗中,一扇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了,火光犹如潮水喷涌而出,把原先霸占空间的黑暗挤入缝隙和角落里。
浓烈的防腐剂的味道刺入心肺,令人难以忍受。
明澈抬眼望去,发现了镶嵌在石壁中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火光便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内室的景象牢牢吸引,人人的脸色在黑暗中变得煞白。
藏在石门内的仿佛是地狱里的诡异集市。鬼火摇曳,照亮了墙壁上悬挂着的或苍白或黧黑的皮囊,一张张与肉体分离的人脸异常惊悚。
透过这画面,每个人眼前闪过一个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鬼鬼祟祟的“顾客”。他们脱下长长的斗篷,露出狼的惊慌失措的面孔。
惊恐之余,大家又把注意力转向内室的两个人。
一个金发女人僵硬地端坐在一把金丝绒缀着流苏的椅子里,微微仰着头,火光为她惨白的脸涂抹上一层暖色。
女人的膝头伏着一个孩子——阿戈兰特巫师愈加瘦小,肥大的黑色巫师袍沉重地拖到地板上。从他那耷拉的眼皮下射出的目光,依旧透着鹰隼般犀利的光。
明澈刹那间明白了,身材高大的阿戈兰特之所以能穿上侏儒蓝侬的人皮,因为他身体缩水了。
自从金刚鹦鹉带着明澈进入“鬼堡”,取走老公爵费代里戈的头颅,明澈便暗暗注意阿戈兰特主仆的行迹。
但自从伯索公爵意外死亡后,阿戈兰特与他那肿眼泡管家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如今想来,伪装侏儒蓝侬的就应该是阿戈兰特。只不过阿戈兰特身材高大,没人会把他与矮小的侏儒蓝侬联系到一起。
“没有纯粹的白,亦不存在彻底的黑。要不,你来评价一下,费代里戈老公爵是善,还是恶?”
“他一心拯救埃拉城于水火,自然是善的。”明澈眼前浮现老公爵的白袍在风中飘扬的情景,他明白今晚就是终结邪恶的最后时刻。
“所有罪恶的根源都是他造成的!”阿戈兰特巫师恶狠狠地吼叫,他衰老的、皱巴巴的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神色,
“你若知道心目中的好人犯下的滔天罪孽,恐怕要失望透顶!
“他包庇自己犯罪的儿子,不惜置一个纯真的女孩于死地;为了掩盖罪孽,他竟放火烧死了城堡里所有的基督徒。
“他是英雄?真是莫大的讽刺!这场悲剧的真正缔造者是他!是他!懂吗?
“我也想爱这个世界,可他们给我了太多的恨!恨到我活不下去!我只能以暴制暴,以牙还牙。我用灵魂召唤魔鬼,欠我的都得还给我!
“可惜,无脸幽灵杀人不分敌我,任何生物对它们而言都只是血液的存储器。我始终无法完全掌控它们,这也是我失败的原因。”
“我想到了消灭无脸幽灵的好办法。”明澈眉间闪过一道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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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做?”
“杀了你!”明澈挥剑疾步逼近阿戈兰特,身后的雇佣兵也跟着向前冲杀。
火光四起,烈焰瞬间吞噬了石窟,众人皆被逼得后退几步。
眨眼间,石壁内的空间化为一片火海,火焰爬上金丝绒椅子,舔舐着女尸的脸。阿戈兰特紧紧拥抱着心爱的人,他就要解脱了。
“没有人能砍断台伯河的水,也没有一个故事存在最终结局。
“权利与欲望必会将现实撕咬得支离破碎,到时候,更多的狼会行走在人群中。
“结果是既定的,谁也改变不了。”阿戈兰特巫师最后的预言浮动在火焰上。
“‘抱最大的希望,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明澈注视着阿戈兰特被火焰吞噬的身影,冷静地回答。
“烧光吧!把这些罪恶的人与物统统烧光!以免祸再害人类!”盛千秋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喃喃自语。
“人性究竟是怎样的呢?”明澈的神色异常严肃,
“‘孟子曰: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荀子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答案究竟是什么?
“我失去了答案。”明澈迷惘了。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盛千秋应答,“‘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事实真会如此简单吗?”明澈自说自话,“事情并不这么简单啊!”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黑翼疯人院化为一片焦土,地面塌陷,一个幽深的巨大坑洞像地狱张开的大嘴,听得见痛苦的哀嚎从最深处传出来。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埃拉城万人空巷。市民们聚集在埃拉广场上,兴高采烈地参加盛大的庆典。
黑巫师阿戈兰特烧焦的头骨在万民唾弃中被牢牢钉在尖顶塔上。驱魔的符咒刻满了塔身,十几个神情肃穆的神职人员绕着塔楼,一遍遍诵读驱魔经文。
绞刑架下悬挂着杀害女公爵克拉丽丝的恶狼——据说穷凶极恶的狼把女公爵吃掉了,一根骨头也不留。
克里斯托弗大主教红光满面,情绪看起来不错。他郑重其事地向民众介绍身边的明澈:
“市民们,终结这场灾难的英雄是来自东方的王子殿下明澈!五月节的战神!他是埃拉城人最诚挚的朋友!”
人们欢声雷动,向英雄抛掷鲜花。
夏青染实在忍不住了,问明澈:“为什么不对民众说出真相?”
“告诉他们狼是人变的吗?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人们恐怕更愿意相信,黑巫师把人变成了狼。
“如果我说,这条绞死的狼并未吃掉克拉丽丝,它就是克拉丽丝,你会怎么想?”明澈注视着夏青染的眼睛。
夏青染果然愕然地瞪着绞刑架上的死狼,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明白克拉丽丝为何会突然宣布让伊莎贝拉继承公爵之位了吧?”明澈一吐为快,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
“她知道……自己会……变成狼?”夏青染努力控制着情绪,“她……想借伊莎贝拉的皮囊……继续做女公爵?”
“正是如此。”
夏青染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恐惧揪住了他的心,使他说不出话来。
“我想尽早迎娶夏绿凝,这样我就能随时保护她了。”明澈热切地说,“恳求兄长答应我与夏绿凝的婚事。”
“时局瞬息万变,想办就尽快办吧!”夏青染叹了口气。
王者城堡里,人们紧锣密鼓地为王子的婚事张罗,明澈却带着夏绿凝悄悄离开了埃拉城。他们乘着哈斯特鹰在月色中飞向远方。
黎明时分,他们降落在魔域,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晃晃的绿色水域,大大小小的绿洲镶嵌其中,白色的鸟儿休憩在水草的枝上。
一座城堡矗立在阳光下。明澈想起在淤泥中打滚的老公爵费代里戈,悲伤席卷了他的心。
偏偏的,黑巫师阿戈兰特的嘲弄的话这时回荡在明澈耳边。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该如何评判老公爵其人,对十八岁的明澈而言是一道难题。
如果人们发现老公爵竟然是巫师,又该怎样对他呢?这也是明澈带着头颅树的灰烬回到这里的缘由。他得把老公爵安葬在此处才放心。
老公爵葬礼的前夜,明澈与夏绿凝休憩在魔域。远离城市的纷扰,两个人在这份宁静中获得了难得的放松。
“成为我的新娘之前,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明澈深情地望着烛光下夏绿凝清澈如水的眼眸,诚恳地说,“今夜,我将给你一个完整透明的我。”
“能给我讲讲故国吗?”夏绿凝懂得明澈的意思。
“我七岁离开故土,对故乡只有模糊的印象。唯独一件事记得很清,就是每年元宵节的晚上,人们都要在秦淮河上燃放小灯万盏。
“那时候,秦淮两岸华灯璀璨,画舫凌波,亭台楼阁鳞次栉比,人间的繁华与烟火气尽在此中。”
说着说着,明澈眼里渐渐起了雾,“如果没有那场浩劫,我此刻也许会在应天府的皇宫中,也许已掌管着大明王朝的最高权利。”
“那我就无法遇见你;你将永远不会知道,遥远的埃拉城里还有个我。”夏绿凝仰着脸说。
“是啊!”雾散了,火焰在明澈眸子里跳动,“遇见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
“比大明皇宫里的王座还重要吗?”夏绿凝眨巴着眼睛问。
明澈没料到夏绿凝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显然有些犹豫:“堂堂七尺之躯,渴望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利,不应该吗?”
“你此刻不满足吗?”夏绿凝问。
明澈一怔,寒霜逐渐笼罩他冷峻的脸,疼痛再次敲击他的心。
十多年来,那场大火始终燃烧在他心底,他无法忘却母后被火焰吞噬的情景,他也忘不掉逃亡前父皇惶恐绝望的眼神。
那一刻,父皇至高无上的形象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坍塌殆尽。
如今,就算他有命重归故国,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仓皇逃窜的建文帝?又有谁知道朱文奎是大明朝的前太子?
想到此处,从明澈的胸腔里发出沉重的叹息,仿佛将死之人哀叹命运多舛。
夏绿凝默默地抱着明澈,让他的头靠在她胸口,她心疼这像孩子般的男人。
屋子里橘色的烛光勾勒出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单薄而温暖。
不知什么时候,明澈沉入梦乡。
他做了个怪诞的梦。有个人脸蛇身的怪物蠕动着爬上他的床,蛇没有鳞片,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说:“把你的身体借给我!”
明澈惊醒了。
他想起那张会说话的人皮。他也清楚地记得人皮说的那句话:“这世上穿着两张皮的人还少吗?”
夏绿凝睡得很熟。明澈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走出了客房,他打算弄点喝的。
他听到城堡某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心生疑惑,不由循着声音走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臃肿庞大的背影对着明澈,他那颗硕大的脑袋几乎直接架在肩膀上。
哭泣的是管家科西莫,他面前摆放着为逝者新做好的墓碑。
明澈走过去,仔细打量着墓碑,忽然发现上面赫然刻着一个陌生的名字:赫拉克利特。
“怎么回事?名字写错了吧?”明澈小心翼翼地问,这位管家性格怪癖,并不好交往。
“没错!赫拉克利特才是这里的主人,”管家科西莫眼睛里泛着泪花,嘴里喷着酒气,
“他命令我们称他为‘老公爵费代里戈’。用他的话说,‘费代里戈如果听到人家把我当做他,会在坟墓里气得发抖!’”
“什么意思?”明澈糊涂了。
“赫拉克利特是老公爵费代里戈的亲弟弟,他被哥哥流放到这里,因为他竟然痴迷巫术。
“老公爵费代里戈死后,赫拉克利特就想作弄哥哥,他让人管叫他‘费代里戈’。他们是孪生兄弟,确实也很像,久而久之,大家就把他当做费代里戈了。
“其实这里没什么老公爵,只有我的主人赫拉克利特。他比费代里戈不知好多少倍!”
“怎么会这样!”明澈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你怀疑我撒谎?”管家科西莫火了,“请跟我来!”他脚步拖沓地走进主人生前居住的屋子,拉开嘎吱响的抽屉,把一沓发黄的信笺丢在桌上,
“自己看看吧!这里有老公爵费代里戈写给赫拉克利特的信!”
明澈有点懵。他望了一眼管家科西莫,随便拿起一封陈旧的信,凑近了烛火,怀着好奇心读起信来。
亲爱的赫拉克利特:
快救命,救救我!魔鬼来索命了!
我收到一封信,有人扬言要活活扒了我的皮!我以祖父的坟墓起誓,这绝不是玩笑!
如果你还不肯相信我,我要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你的小侄子约翰的人皮就摆在我鼻子底下,是魔鬼寄来的!
天呐!约翰的脸多么惨白啊,他皮肤细腻得像女人,不像伯索王子的皮肤发红,还总起疹子。
一想到我会变成这样,我就吓得尿裤子!魔鬼绝对回来索命了!当年为那件事送命的冤鬼太多了,他们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这不公平!约翰睡了别人的新娘,凭什么连我的皮也要扒掉!
新娘是被我以女巫的罪名送上法庭的;新郎家的城堡是我派人放火烧的,但那是老公爵的命令,凭什么这笔账要算在我头上!
我是好色了点,趁机占过那美人的便宜,但那不能完全归罪于我。她太诱人了!我实在没忍住。
好人儿,你必须回来拯救我!只有你这个法力无边的大巫师才能与魔鬼抗衡。你哥哥费代里戈犯下的错,你得负责吧!
我不想被人活活扒皮,你赶紧回来,救救我!
还有,不许叫我娘娘腔!我讨厌人家叫我娘娘腔,我可是个纯爷们儿。
你的波克尔
1398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