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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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两日，在那两个丫鬟的阻拦下，我极少再见那人。
但我还是每日都会去那院子，照旧打扫庭院。我害怕再因着我的疏漏，让不时过来、刚能下地走动的永叔再摔上一跤。
或许就是因此，那两个丫鬟断定我是别有所图，对我的打骂和安排的活计愈发多了。
不是洗衣裳，就是劈柴提水，凡是一切粗活，都落在了我的头上，往往从早到晚。
她们不让我见他，我也听命地对其视而不见，就算道上偶遇，也毕恭毕敬，不敢多看一眼。
因为我但凡抬头看了一眼，就免不了要事后吃一顿耳光。
两日放晴，手上的伤就没有好过，我还能撑着。
第三日，那人似是仍旧没有要去书院的意思，一早便带着柳绿出了门。
就在我照常打扫庭院之时，春红突然现身，“公子说了，等会儿回来要吃鱼，你去做了来。”
这没好气的一语，叫我迟疑了一会儿。他确实说要吃鱼，却不是安排的我，况且我还有事呢。
春红一把便夺过了我的扫帚，“叫你去你就去！既是这院中丫鬟，公子的事便是要紧，完不成小心你的皮！”
不过半刻，我便被一道冰冷的目光逼了出院。
我去了趟厨房，翻遍了锅碗瓢盆，一块鱼鳞都没找到。
这天寒地冻的，我去哪儿弄一条鱼呢？
我想出府，又发现自己没有银两，况且那几个护院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
最终，我在一池塘旁留了步。
许是这两日放晴的缘故，湖面并没有结冰，只透着股冷气儿。
这里面应该有鱼吧？思虑之际，我不由靠近了几步。细看之下，果然在雾蒙蒙的水汽中瞧见几尾游鱼游动。
我又看了眼四周，无人往来，这叫我心喜了几分，立马就跑到厨房取了个鱼篓来。
顾不得多想，我只想早些抓条鱼上来。我在湖边惦着脚尖，既怕闹出动静，又怕会来人，还忧虑着自己的安危。
这湖面宽广，必是很深的。
等候半刻，只觉额头都渗出了汗，我终于发现一条鲤鱼摇头摆尾地向着鱼篓游去。
就在我神色专注之时，只觉身后被人一推，我便不受控制地落了水。
冰冷的湖水瞬时浸入我的肌肤，侵蚀着那伤痕之处。
我呛了几口水，并没有看清那湖边的影子，骤然，只觉浑身冷得使不上力，意识渐渐昏沉下去。
死亡的感觉降临。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多么害怕，反而有一种解脱之感。
……
朦胧之中，我只觉做了一个长久的梦。
在梦里，我只身身处一片冰天雪地中，寸寸寒气侵蚀我的寸寸肌肤，冻得我无处可躲。
我认识这场雪，我欲追随莲衣姑娘而去。
可我没有找到莲衣姑娘的身影。蓦然，我在雪地上发现了一道篝火。
我渴望地走近，才发现那人正坐在一旁。
饶是我全身冷得厉害，我还是不愿靠近。
我宁愿冻死在这雪地。这个冬天，我想我是熬不过去了。
对，死！为何我落水死后，还会觉得这么冷呢？
……
寂寂长夜，长梦悠悠。落雪缤纷，深埋我心。
骤然回灵般，我猛然睁开了双眼，惯性地直坐起身，直对上一副俊美无暇的面容。
男子眼中一顿，随即拉开了些距离，“哟，醒了？”
这熟悉一语瞬时拉回了我的神思。
细看之下，我身处自己的房间，一身单衣，头上裹着纱布坐在床上。那人坐在床头，神色不明。
我不是落水了吗？我还活着？
身体的虚弱和心中困惑叫我一时无措。
不过刹那间，察觉到一只手向我额头而来，我下意识地靠后了几分。
一时，他的手悬在半空。下一刻，房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公子，药来了。”
听风端着药碗走进，见我的一刻眼中一顿，“咦，听雨醒了。”
那人随即放下了手，目光在那碗药上盘旋，“醒了就把药喝了。”
我只觉全身使不上力，也不想喝。
“听雨，公子说话呢，你发什么愣啊？若不是公子忘带东西回了府，只怕你早就沉湖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公子都跟着忧心呢，这药你快喝了吧。”
听到这番话语，我留意到他眉宇间的一点黯淡之色，更不想喝了。
他待我向来厌恶，这般是为哪般？我并不想承他的情。
那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示意听风退下后，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这药你还是喝了好。既是我的丫鬟，就别想着借生病偷懒。”
这冷言一语，叫我只觉熟悉。我死死瞪着他，心中一片悲愤。
不多时，那药碗送至唇边，我始终张不开口。
下一刻，他目光凛然了几分，一手便捏着我的下巴，将药灌入了我的喉中。
苦涩的汤药被强灌入肚中，我用上了全力抵挡着，终是无力，最终，一股血腥味口中弥散。
“咚”的一震，他放下了药碗，愤然起身，冷笑道：“你记住，你可是我花了一千两买回来的。你里里外外，全身上下，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我没让你死的时候，你就要给我苟延残喘地活着！你不想与我打交道，有本事，就还了那一千两银子啊。”
音落，他冷意看了我一眼，瞬时出了房门。
我一手就打翻了那个药碗。
清脆声中，那人脚下一顿，终是离去。
四下寂静，一丝寒气入骨，我只觉乏力……
晚些时候，我再次醒来，身体恢复了些力气。
那人没有派人来，是我所忧心的，思虑半响，我看了眼房门方向，勉强下了床。
然而我还从走到西院，便在途中听到了一阵喧哗。
“姨娘你来啦？”
“大公子此言何意？姨娘听说大公子院中有人落了水，就过来看看。又听说大公子近日未去书院，不知是何情况？大公子可有受伤？”
“本公子行事还要向姨娘汇报吗？”
“没，没有，姨娘不过是问问，大公子不愿去书院听学，也不妨事。“
“姨娘既到了这里，想必有些事还不知道吧？”
“大公子说的什么事？”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两日来我院中的那两个丫鬟无缘无故就死了个。”
“死了？怎么死的？”
“是被毒蛇咬死的。姨娘你料理府中事物，想必也知道前些日我院中出了条毒蛇，昨日我另一个丫鬟又无故落了水。那丫鬟被毒蛇咬死，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额，大公子莫要多虑，想来是那丫鬟走路不看道。大公子一回府就闹出这档子事，姨娘会严加排查府中各处的。”
“那就有劳姨娘了。哦，那丫鬟出事时，府中管家不在，我便命人将那丫鬟的尸体送去了姨娘院中。这毒蛇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今日能出现在我院中，来日可就指不定出现在哪儿。姨娘日后走路，可要多加注意啊。”
“大公子这般，可是觉得此事是我……”
“姨娘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本世子要提醒姨娘一句，我母亲当年过世时，姨娘不过是个妾室。这妾终究是妾，哪怕如今被唤作‘侯府夫人’，凡事也有个尊卑次序。如今这府中事务暂且由姨娘管着，姨娘自己可要记着分寸，莫要管得多得好。”……
墙院一角，我默默听着这番对话，隐隐觉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个人，眨眼之间，真的手段狠绝。他杀了人！他简直是个恶魔！
这是我心中强烈的预感和猜测。
我失魂落魄地跑回房间，心中被一种莫大的恐惧包裹。
这个冬天，真的愈发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