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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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谁人提议一语，让四座纷纷应是，“这个主意好，语冰姑娘愿意跟谁，那这一千两银子就归谁出。想来，语冰姑娘也有决定自己去处的权利的。”
楼中妈妈眼中一亮，“不知二位觉得如何？”
林庭之沉言一语，“好。”
不久，房门处一侍从亦是上前点了点头。
楼中妈妈会意，无故看了我一眼，“既然如此，我们便让语冰姑娘自己决定是跟着林世子，还是贾老爷。”
我于这话语中起身，心中压着沉沉思绪。
“诶，你们说，语冰姑娘会选谁？”
“自然是出身侯门的世子爷了。世子爷虽名声不太好，可日后是广南侯府的主子，这背后，是万千荣华啊。”
“可我倒觉得语冰姑娘会选那位贾老爷。听人说，那位老爷点她房中弹曲的时候，可是夜夜光坐着喝茶，为语冰姑娘挡了好些酒客呢。就凭这份恩情，也是难以报答的。”
“一面是恩公情义，一面是富贵荣华，语冰姑娘会选择哪一个呢？”
窃窃私语声中，我看着面前两个方向。
一个，是众人口中的富贵之路，却是不堪多顾的痛苦之殇；一个，是满口称赞的报恩之道，却是有心安排的亡命之途。
无论哪一个，我都不想沾染半点。
沉寂半刻，我突然对上一道冷意目光。
那一道目光下，我有了动作，向着那酒杯走去，一步一步，心中滴着血。
林庭之，如果你没有舍命为我挡下那一击，那该有多好？
“啊？语冰姑娘竟然真的选择了林世子，这也……”
“往日倒觉得语冰姑娘性情高洁，不与旁人争长短，未想到语冰姑娘是这样的人。”
嘈嘈切切，林庭之莫名看了我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得胜般放声一笑，“走了！”
就这样，我出了春熙楼。
我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仅余的赏银，我留给了嘉禾姑娘。我相信嘉禾姑娘会照顾好杏果的。
我出了楼，楼中姑娘的生活仍在继续。
一时，久违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满城的雪景晃眼，人声鼎沸，叫我一时难以睁眼。
耳畔寒风瑟瑟，抬头一顾，那人正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我低下了头，暗自跟上了那道人影。
他走在拥簇的人群之中，没有一句话，也未顾周围不时投来的目光，只向着前方而去。
那个方向，并不似落霜苑的方向。我只默默跟着。
半刻之后，他停在一府邸门外。
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活灵活现，瞪着眼睛让人不敢靠近，府门高大，铜环铁门透着威仪气息。
再上处，匾额上的“广南侯府”四字肃正有力，镀金的牌匾透露着主人家的富贵。
这就是他的家吗？
他凝视不过片刻，便转过身。那眼神中并没有一丝归家的喜色，反生怨念。
“方才你若是选错了，我可是会生气的。日后，你便是我的使唤丫鬟了。你最好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
这凛然一语，叫我瞬时沉了心。他何故要这般提醒我呢？
“公子！”
蓦然一阵马蹄声，只见听风驾着一辆马车赶来，一旁，永叔背着包袱，恭敬一礼。
我忙与之拉开了距离。他回过神，面色冷了几分，“嗯，去敲门吧。”
门环轻叩，“咚咚”几声门响。沉寂半刻，安静的府门之内终于探出个小厮模样的脑袋，“你是？”
“怎么？这才多久，狗奴才就不认识主子了？”
倏忽间，那鄙夷与疑惑的眼神在环看的一刻，照着一道冷俊身影，骤然变得惊讶，甚至有一丝恐慌。
却见身前人已是猛脚一踹，踹开了府门，连带着那道瘦弱的身影。这一幕，叫我麻木的心生出一丝惧意。
这个人，还真是……脾气暴躁得很！
“大……大公子！”
小厮吃痛爬起身来，面色青白一道，既惊又恐，忙行了礼，“大公子回来了！小的这就去禀告！”
说着，那小厮便连滚带爬地溜个没影儿。
“爷进这道门，还用你去禀告？”
话语间，身旁人冷哼一声，抬脚便进了府门。那一副猖狂无视万物的仪态，比在外面还要张扬三分。
我只默默跟着，看着道旁奴仆惊讶的神色，暗自打量着这座侯府。
雪被之下，亭台水榭，楼阁雕梁，假山曲水环绕，草木苍翠。每过一步，都可见府中主人的雅趣富贵。
行至半途，便有一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面上和善对着那人行礼，“下人通报，没想到还真是大公子回来了！老奴有失远迎。”
定眼看去，我这才发现他就是当日在落霜苑外登门的那个。
那人并未停步，快步走着，眼色中透着几分不满，“怎么？你们不是一直都求着我回来吗？这是不欢迎？”
“哪里？”来人眼中一顿，随即将身子躬低些，“大公子能搬回来住，是莫大的喜事，侯爷在府时常念叨大公子呢，夫人更是派人日日打扫轩云院，只盼着大公子回家一府团聚呢。
“现侯爷有要事在身，恐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夫人昨日外出去了寺里烧香，老奴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大公子刚回府，一路劳苦，可先在轩云院休息，老奴这就安排下人为公子准备茶水吃食。”
“轩云院？”他脚步一停，在走廊转角就转了方向，“本公子回来不住那儿。”
中年男子看向了前方一眼，忙跟了上去，“大公子是要住西院？”
“怎么？不可以？”
被那人目光一扫，中年男子颤抖道：“当……当然可以，西院本就是先夫人的住处。只是西院常年空着，年久失修又不曾打扫，恐怕会委屈了公子。”
“这府中我想住哪儿就住哪儿，还轮不到你来说！”
“是是是！”
中年男子连连点头，脚步不久便停了下来。
面前院落一片萧瑟，草木残败，石阶上布满了积雪无人打扫。房门昏暗，墙壁无光，只屋檐上的琉璃瓦还残留着院落主人当年的一丝贵气。
“大公子见谅，这西院侯爷不让下人靠近，久而久之就荒废下来了。公子既要入住，老奴这就安排下人打扫，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那人瞧了一眼，便转过了身，“不用，我有人打扫。你若无事，就退下吧。”
“那好，”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点头应是，随即他便留意到了我的存在，“不知这位姑娘是？”
他只瞧了我一眼，“她是我新买的丫鬟。”
“哦，既是公子的随身丫鬟，公子打算将她安置在何处？偏院还有几间干净屋子，可供丫鬟住。”
“不用，让永叔和听风住去偏院。至于她，离我的院子越远越好，就当没她这个人，随便寻个能睡的地儿就行了。”
中年男子眼中一顿，随即行了礼，“是，老奴先退下了。大公子有何吩咐，可派人来找。”
随着人影远去，这人注视了面前院落半响，抬脚便欲离去，“永叔，烦您和听风将房间收拾一下。”
说着，他又走到了我的跟前，一身冷意，“至于你，把这院中的雪扫干净，杂草也拔了，何时忙完，就何时吃晚饭。对了，既出了春熙楼，原来的名字也不适合你了，你日后就叫‘听雨’了。”
一语言罢，他就已离开了此地。
听风回应着，又见永叔一副惊讶和张口欲言模样，忙拉着进了屋。
寒风中，我一人定在原地，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