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陆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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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都的街市一角，人来人往，喧嚣不绝，贩夫走卒穿行，买菜的、挑水的、赶车的、打铁的应有尽有，一切井然有序，似乎都在等待着朝阳的升起。
尽管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尽管这面前的景象可能还不过这座城繁华的十分之一，我还是被眼前的繁华震住。
迟疑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在街市一角看到了一块“宋记包子铺”的招牌。
“这位姑娘，您要买什么？”
一瘦削妇人刚招呼完旁座，便看到了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和善神情。
我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铜板递给她，并向她指了指面前冒着热气的包子。
妇人接过银两，细细数了一遍，忙给我装起了包子。
察觉到自己手上的水汽，她在腰间擦了擦，才递到我的手上，“姑娘，一共二十个，您拿好，下次再来啊。”
我看了眼那手上的老茧，又数了数包子的个数，这才往回走。
小巷间不时有行人经过，我侧着身掩去了容貌，很快就回了绿蚁馆。
这一次，鸿语姑娘已在账台处，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什么。
“可算来了，可饿死我了！”
等在门外九钱招呼一语，一手夺过我手中的包子，便走去了账台，“大伙快来吃早饭了。姑娘，包子买来了。”
鸿语姑娘点了点头，看了眼楼上，柔声道：“锦枝，拿几个包子出来去厨房煨着。”
锦枝面上一笑，“诶，姑娘。”
“姑娘，我这次跟着掌柜的外出又是收购好酒、又是采买酒器的，可是出了不少力，姑娘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骤然间，一道高大的身影赶来，面上一派笑意，语中满是打趣。
鸿语姑娘瞧了他一眼，“知道你这次出了不少力，今日就放你一天假。八方，将这些包子拿去分了吧。”
来人眼中一亮，拿起包子就去了后院，“好嘞，姑娘。”
“十文，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过去吃？”
耳畔又一道声响传来，我这才回神，发现鸿语姑娘正笑着看着我，其他人早已不知去处。
鸿语姑娘今日似乎很高兴，气色也好了不少。来不及多想，我行了礼，便匆匆离去。
“诶，八方，你们这次可是去得有点久啊。”
“那可不，我和掌柜的到了临安，左打听右打听，才在一个巷子里寻到一家价钱公道又质地优良的窑厂。在那儿定了一批货后，又去了临近的村子，又是收购酒曲的，又是采买用具的，光马车都装了足足三车，可把我们累坏了。”
“我瞧着那院子里堆的那批酒壶、酒杯，质地倒是不错。”
“那是，我和掌柜的可是跑了半个临安城呢。诶，你们这几日过得如何？”
“那不是从前那样。”
“唉，我和掌柜的忙得水都吃不上一口，你们倒是悠闲自在。就说昨晚我和掌柜的摸黑回来，酒馆硬是半个接的人也没有，还是鸿语姑娘和锦枝忙这忙那，帮着卸的货呢。”……
走廊间，我默默听着这番谈话，心中充满了好奇。
待到我回过神来，发现那个名叫“八方”的正站着一脸尴尬地看这我。
“那个，我不知道多了个人，包子就剩一个了。我叫八方，以后有事找我啊。”
看着塞在手中的包子和那溜得没影儿的身影，我不由一愣。
没办法，我的早饭只有这个包子了。反正在百花楼中我还经常没有饭吃。
好在，这里是一家酒馆。
我坐在石阶上默默吃着，一面瞧着院子里堆的货物，一面想着酒馆中的人。
一斤、二两、六艺、八方、九钱，还有我十文，鸿语姑娘取名还真是有趣，只是不知那位“陆掌柜”又是怎样的人物？
一上午，我在前堂擦着桌子脚，留意着楼上的动静。
可我瞧了好几眼，也没发现什么。一旁的九钱也了无生趣的，坐在一处瞧着过路的行人。
反倒是鸿语姑娘，专心瞧着手中的书，连门外也不看了。
“陆郎，你怎么起来了？不多休息会儿？”
当耳畔传来轻声一语，我不由提起了精神。
只见楼梯之上，走下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男子。眼如点漆，眉如墨画，面如冠玉，身量挺拔，举止间从容有度，布衣下难掩一身儒雅风姿，叫人如沐春风。
想必这位便是绿蚁馆中的陆掌柜了。
他笑着便大步下了楼，“阿语昨日忙到半夜，不也一早就起来了吗？”
这声音若泉，着实有些好听，就同鸿语姑娘的一样。
二人一站到一起，我瞥了一眼，便觉甚是般配。
一样的文雅有方，一样的气质脱俗，一样身着布衣而不掩风姿卓绝，与我这般贫苦之人着实不一样。
瞧着二人的亲密举止，我不由埋了埋头。
“掌柜的来了！”
九钱笑着招呼一语，便背过身擦着桌子。
“嗯，”陆掌柜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一旁，面上欢喜，“怎么样？这几日留你一人在此，苦了你了。”
“苦什么呀，你也知道这酒馆一天到晚也没什么客人，”鸿语姑娘面上盈盈一笑，目光跟着明亮了几分，“饿了吧？厨房给你留了早饭，我去热热。”
陆掌柜先一步拦住了鸿语姑娘，轻声一语，“阿语事事为我操劳，这点小事还是我自己去吧。睡了一上午，又看到了阿语，便不觉疲了。”
“有人在这儿呢。”
鸿语姑娘娇嗔一语，叫我险些失了手。我没想到行事稳重的鸿语姑娘还有这般娇羞模样。
陆掌柜正欲离去时，终于发现道边还有个人来，“咦，她是？”
闻言，我恭敬行了一礼。我可没有要偷听你们讲私房话的意思。
“她叫十文，是我买来顶替七孔的，只是说不了话。”
“无妨，阿语喜欢便好。”
陆掌柜留下轻声一语，便快步出了前堂。
我不由抬头瞧了眼鸿语姑娘，发现她面上笑靥如花，绯红一片，着实明艳。
我还从未见过鸿语姑娘笑得这般好看，那抹笑意就像要溢出来似的。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般儒雅温柔的男子，难怪能入鸿语姑娘的眼。
午饭时候，菜肴中多了道青椒炒肉和骨头汤，陆掌柜归来，说了些近日收获，众人都很高兴。
待到下午，鸿语姑娘仍旧在帐台站着，陆掌柜则在穿堂处洗着新买来的酒器。
微风拂过，二人时不时对望一眼，叫人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这份郎情蜜意。
“小二，来一壶好酒！”
“诶，来了！”
几乎同时，两处传来同一道声音。二人对视笑了笑，陆掌柜取了壶酒，交到了鸿语姑娘手上。
“掌柜的，我去后院帮锦枝他们洗酒壶。十文，还不快来？”
当九钱说出这番话语的时候，我亦识趣地跟着悄然离去。